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在休息,就索性开始听蒋勋讲红楼梦。其中最吸引我的,是蒋勋先生讲到的这个关于僵化的自我的问题。他说红楼梦中如果你把每个人的名字都遮住,你仍旧可以通过对话准确的猜出他们的名字,因为每个人说的话,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这是曹雪芹作为作家的高明之处,他既可以是率真执着却体弱多病的林妹妹,也可以是对每个人都很深情的宝哥哥,既可以是聪明算尽的凤姐,也可以是单纯却又愚钝的贾瑞。蒋勋说(转述),一个好的作家的特点就是他非常的客观,他不偏袒也不评价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而且可以是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
当然在这样的人物描绘中我们还是会发现,虽然曹雪芹本人能做到灵活的演绎和描绘每一个角色,但他笔下的角色却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命运里无法自拔。贾宝玉早在第5回就做梦梦到境幻仙姑,知道了他周围所有姑娘的命运,但他既没有读懂这些命运,最终也没有能够改变命运;王熙凤在秦可卿死了的时候,就听到她托梦给自己,嘱咐王熙凤为未来贾家可能的败落做准备,可惜王熙凤还是没有准备,最终家破人亡。
今天我们就聊聊,这个所谓的命运,和我们僵化自我的关系。
到底什么叫命运?
韩剧里经常唱的:you are my destiny(你是我的命运),就好像我们选择某个伴侣,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也经常叹息着自己的命运,感觉好像很难与之抗衡,那么到底什么是命运。Joy童鞋想从心理学的角度尝试着做一个诠释。
1.命运可以是我们的原生家庭。
当我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跟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身上的致命弱点相似的人,企图重新塑造童年里我们经历的创伤场景并得到不同的结局时,原生家庭就成了我们的命运。这一点在“爱得太多的女人”这本书里写的非常透彻,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阅读一下。
当我们不知不觉的跟自己的伴侣用我们父母吵架的模式争吵,不自觉地用父母教育我们的方式去教养自己的孩子,不自觉地把父母责备我们的声音内化并且成为我们自己内心那个批判的声音,不自觉的把父母对我们的期待变成自己对自己的期待时,原生家庭就成了我们的命运。
2.命运可以是我们过往的经历。
最近团体咨询里还有一个朋友谈到自己前女友的吝啬,吝啬到上厕所都要去公共厕所,因为这样可以为家里省点水钱。当然最后我们都懂,这个吝啬的人来自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从小便需要省吃俭用,所以吝啬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她适应当时生存环境的一个有效机制。可最终好像“吝啬”就成了她的命运,因为虽然环境变了,但她的适应机制并没有改变,她不能灵活到知道自己现在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养活自己,而变得慷慨大方。
过往有一个唯利是图的女友的男孩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利欲熏心,那么这段受伤的恋情就成了他的命运;被人强暴的女孩从此不敢跟陌生人接触,那么被强暴这件事便成了她的命运;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之后回到家里的士兵,在安全的环境下也经常被自己脑海里想象的画面吓得一身冷汗,那么那场战争就成了他的命运。
当然关于这样的过往经历给我们造成的那些好像挥之不去的阴影,心理学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创伤后综合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当我们把自己僵化在过往的经历当中,看不到现在情景和外界的变化时,我们的过往便成了我们的命运。
3.命运可以是我们的自我认同(self-identity)
很多谈到自尊的心理学家都会把“我”的这个概念理解成某种自我认同的想法或者信念,而这些个自我认同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家庭和社会构建出来的。
现在如果我邀请你找一张白纸,分别写下你用来形容自己的3个词和你对于“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回答的3个词,你会怎么写呢?
比如你形容自己的三个词是开朗,好奇和热爱学习,那么这3个词可能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你的命运。因为你对这3个词的认同,所有你觉得不符合这3个词的行为在你看来,都有可能是对你“自我”的威胁。我们假设你初到一个社交场所,里面没有一个你认识的人,这个时候你不太敢说话,可能你内心就有个声音跳出来说:不对啊,我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怎么可能怯场呢?于是你便开始寻找搭讪的机会,这时“开朗”便也就成了你的命运。
同样,对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假设你的回答是“我是一个设计师”,那么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对于设计师在工作中使用的语言,行为和他们的偏好似乎都有一些期待,而你当然也会顺应这样的期待。你甚至会发现,即便你在不工作的时候,你的这个职业都会给你带来影响,你向别人介绍完自己是设计师,他们便会对你形成一些直觉上的印象。
心理学中还有一个名字来解释自我认同最终成为我们命运的现象:信念是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Belief is a self-fulfilling prophecy.)就像有一句名言说的,不管你觉得你会成功还是失败,可能你都是对的。
所谓的命运,不过是我们僵化的自我
其实不管是我们的原生家庭,过往的经历还是我们的自我认同所造就的“命运”,不过是我们僵化的自我。可以说所有我们之前形成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和几乎所有的信念,都是我们为了适应过去的情景和当时的环境。但可怕的是当时过境迁,我们的环境早已变化,我们的伴侣并不是我们儿时的父母,我们的新认识的某个人也并不是那个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们面对的挑战可能需要我们走出以往的身份认同时,我们仍旧无法改变。
你会发现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亲密关系在开始的时候都充满新鲜感和趣味,但是大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无聊,甚至让人感到窒息。很多话题变成了这对伴侣的“死穴”,只要谈到它,就像踩到了雷区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对话。他们越来越少的跟彼此交流,因为他们似乎都不用对方开口,就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应,所以觉得“跟他/她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其实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一个偶然,我甚至可以说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必然。
因为我们跟伴侣在最开始被彼此吸引,更多的是因为我们相互认同的部分,不管这些部分是我们共同拥有还是我们身上没有但是很渴望拥有的。但我们不可能100%跟我们的伴侣对所有问题的看法和做法都是和谐一致的,彼此认同的部分是有限的,而当这些部分都被我们发现的差不多的时候,剩下的就是我们彼此并不认同的部分了。
你会发现,往往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可能需要放下自己原来的思维或者行为模式,走到对方的世界里看一看。但对很多人来说,“放下自己”特别难!为什么?因为我们害怕“失去自我”,当我们一次次深入理解对方的思维和行为,而放下自己原来奉为真理的信念,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人感到恐惧:如果没有了现在我的这些信念或者价值观,那么我到底是谁呢?
美国的性心理学家David Schnarch在他写的那本Passionate Marriage的书中提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一对夫妻的性生活的满意程度,跟他们是否具有稳固而灵活的自我息息相关。什么意思呢?你会发现,在性生活中,我们可能需要不断有新的尝试和探索,甚至有的时候可以去为了满足对方的性幻想而进行角色扮演(role-playing)。但不是所有的伴侣都愿意去尝试自己之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或者扮演需要突破自己的角色。
比如如果一个妻子的性幻想是希望她平时不苟言笑的丈夫扮演成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sorry,脑洞开的有点大),如果这位丈夫拥有稳固但却非常灵活的自我,他不会因为要扮演一个跟自己平时性格不同的角色而产生身份危机,同时因为他的灵活,他可以尝试着表现出平时他几乎没有表现过的样子。可惜的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僵化的活在自己的各种束缚里,所以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最终,那个我们称为是命运的东西,不过是我们僵化的自我。而当我们愿意重新构建自己,愿意解构过往那些过去僵化的信念和行为模式时,我们的人生就有了新的可能。
生命里新的可能,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和着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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